蕭昭顏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。
好在那女子也習慣了兒子這樣沉默對待自己的模樣，她長得十分漂亮，眼角上挑，無辜之中又帶著一種誘惑力。
是男人最喜歡的模樣。
此時的她住在十分精致的帳篷之中，任何用具都是頂好的。
蕭昭顏不明白，那個樓野明明過得好像是野孩子似的，但卻有著一個這樣溫柔漂亮，地位又很高的阿娘？
實在是不對勁兒。
月姬看到兒子不理自己，她十分憂傷，“小野，你還在耿耿于懷之前的事情嗎？當年我也是身不由己，不管你如何做，都無法報仇的，所以，等明日商隊來的時候，你就跟著商隊離開，去大周吧。”
她聽說大周那邊的人，十分和善。
終歸會有人接納小野的。
蕭昭顏的共情能力非常強大。
哪怕如今是在夢中，她也能夠感覺得到，眼前這個女人是真的傷心難過。
明明那樣不舍得孩子，但還是讓他離開……因為這樣做對兒子百利無一害。
蕭昭顏突然伸手，擦去了她眼角的淚珠。
月姬愣住了。
蕭昭顏：“我如果離開了，你該怎么辦？”
月姬突然哭得更兇了，她抱住了兒子，眼淚都落到了兒子的脖頸上。
蕭昭顏從小是在各種寵愛中長大的，別說是父母兄長了，就是所有親人，甚至整個大周的所有人，都對她特別好。
在蜜罐中長大的小姑娘，能夠感覺得到，這個女人對自己兒子的愛，并不比父皇母后他們對她的少。
“真煩，你跟她說那些干什么！”少年罵罵咧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。
蕭昭顏雖然也被驚了一下，但的確是比第一次適應得好一些了，她甚至還伸手，拍了拍哭泣中的月姬的后背。
對方感受得到兒子的安慰，哭得更兇了。
好在過了一會兒，外邊有侍女進來，低聲說了什么，月姬停止哭泣，她對兒子說道：“小野，你哪里都不要走，就在這里好好待著，阿娘去去就回。”
蕭昭顏從那個侍女的只言片語之中，聽到了什么，大汗找您。
她目送月姬離開，整個帳篷之中只剩下了她自己……哦，還有身體里那個叫樓野的少年。
樓野又憤怒了起來，“你趕緊給我起來啊，難不成你還真的打算去大周？”
蕭昭顏本來還有點亂，在理清那些頭緒，結果聽到這句話，頓時就不爽了。
“大周有什么不好的？去大周怎么了？”
樓野也愣了一下，他不知道，對方為什么會這樣激動。
“總之，你趕緊從我的身體里滾出去！”
“你以為我愿意來？這么嚇人，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人是鬼了！”
倆人加在一起才三十來歲，所以吵了半天。
最后吵渴了。
蕭昭顏起身拿起旁邊的水杯，喝了一口水，淡定道：“行了，別吵了，現在能控制身體的人是我，說一說你的理由，倘若你的理由能夠說服我，我就不會跟著那些人去大周。”
樓野很明顯不相信她的話。
或者說，樓野就好像是一只狼崽子似的，不信任任何人。
蕭昭顏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……噫，這水比她家的差多了。
蕭昭顏反問：“你還有別的辦法么？先說了，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你的身體里，所以，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走。這一點，你也不知道吧？”
這一次，樓野沉默的時間更長了。
就在蕭昭顏以為對方別扭的不會說出來的時候，他終于又開了口。
“我要替我阿父報仇，所以，我不能離開戈爾部落。”
蕭昭顏握著杯子的手一頓，“剛才你阿娘不是被大汗叫走了嗎？大汗……不是你的阿父？”
樓野自嘲一笑，“那種混賬東西，怎么配做我阿父？當年我阿父是科勒十三部的草原英雄，許多姑娘都喜歡他，可他獨喜歡我阿娘一人。倆人情投意合，順利成親，后來也有了我。”
可是幸福的生活，總是很短暫的。
在樓野三歲那年，親眼看到了如今戈爾的大汗，殺了他阿父，還搶走了他阿娘做了寵姬。
本來大汗是要殺了樓野的，但月姬以死相逼，讓大汗留了樓野一條命。
許是大汗剛愎自用，并沒有把一個幾歲大的孩子放在眼里。
但是雖然大汗留了樓野一命，但樓野在戈爾的處境并不好。
所有孩子都欺負他，罵他是小野種。
樓野就是在各種打罵之中長大的。
他自嘲一笑，“小時候被打了的時候，我還會去阿娘跟前哭，可我發現她根本庇護不了我，也幫不了我后，我就不哭了。”
蕭昭顏恍然大悟。
“怪不得我小時候動不動就哭了，原來都怪你啊！”
“什么？”
面對樓野的疑惑，蕭昭顏暫時也沒有辦法解釋命格跟手鐲的事情，她問道：“所以，剛才你阿娘讓你走，你才不想去大周？”
“嗯。”樓野不情不愿地承認了，“我要給阿爹報仇，殺了大汗！”
蕭昭顏低頭，看了看樓野這幅小身板，十分懷疑，“你今年多大了，除了會點三腳貓的功夫，你還會什么？”
樓野一噎，冷哼道：“我今年都十六了！”
蕭昭顏：“那也就只比我大一歲啊，我二哥今年也才十五，但是看起來比你強大威武許多，他會的武功也更厲害，騎射也是樣樣精通呢。”
樓野：“我不信。”
蕭昭顏：“不信拉倒。”
樓野：“……”
倆人看樣子是談崩了，樓野已經被氣得不想開口說話了，而就在這個時候，蕭昭顏又開了口。
“那大汗不是好人，你當然要報仇，但要在你有能力的前提下才行。剛才我發現了，你的阿娘其實很愛你的，你如果出事了，她得多傷心？”
樓野嘟囔，“她才沒有多愛我，大汗可寵她了！”
蕭昭顏：“大汗寵她那是大汗的事情，也不怪她啊！你有沒有想過，倘若不是因為你的話，她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吧。”
說不上為什么，蕭昭顏剛才只見過月姬一次，就知道她絕非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。
月姬愛自己的夫君，更愛自己的兒子樓野。
樓野愣了一下，他突然慌張地說道：“你說她特意讓人秘密地送我離開，那送我離開之后，她會不會尋短見？